芬蘭朋友很好奇方言這事,不相信方言和中文可以有很大差距。於是,我們用各種方言說“今天天很灰”示範給他聽。說著說著,話題就圍繞在家鄉上。芬蘭朋友說,原來,方言就是家的語言啊。
家的語言,何止在說呢?
早前看《橫山家之味》,片中老二回老家的時候,大聲說konichiwa(大家好),媽媽馬上修正他說tadaima(我回來了)。那一幕雖然不經意,卻藏了最深的感情。因為,只有家裏有人等著,才能說和okaeri(歡迎回家)搭配成一對的tadaima。日子再沉悶,工作再繁重,人際關係再复雜,生活再不順利,只要有說tadaima的時候,你就不是孤單地活在世上。
Tadaima,是家的語言。
與橫山家一樣,我家也有個會滋滋作響的廚房,那是熱鍋炒菜水沸騰,做飯的聲音。雖然有時討厭做家務,但偶爾還是會在廚房裡幫些小忙,摘菜洗米,特別是過年過節的時候。做飯的聲音,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滲透力,能讓廚房成爲心平氣和地聊天,這樣的一個私有空間。
飯桌上總帶有一種超平凡,嘮叨,溫暖的家常味。口傳的家鄉菜,媽媽發明的外面絕對吃不到的菜式,因家人健康而調適的獨特口味。這些在飯桌上攤開來的,也是家的語言。
我家也有個怪習慣性子固執的爸爸,總是裝一副冷漠的樣子,你找他聊天他總是說:沒空,沒什麼好說。可是興致好時他會說得停不下來。我家也有可以吵嘴的兄弟姐妹,總說對方太煩太吵,可是大家一回家,平日的冷清一下子換成了張羅食材,從早吃到晚,和永遠洗不完的碟子。
在家人面前不能提的事,無法啓齒的事,隨口說出的約定,不用多解釋就懂的事,這些,都是家的語言。
兩年沒回家的我,有著差異文化的我,卻在《橫山家之味》看到了我的家。因爲,家的語言,發音有別,某些形態卻是一樣的,無邊界之分。
論文初稿順利通過,接下來要進行修改,我很快很快就要回家說家的語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