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August 17, 2011

那晚,龍眼樹下


《父後七日》是一個關於葬禮的故事,不悲,很幽默。

華人的葬禮習俗很多,女兒阿梅說,接下來幾天,有人叫我現在趕快哭,有人叫我現在別哭,我永遠也不清楚該哭還是不哭。她架著父親的照片回家,突然想起兩父女在橋上吃粽子。然後,鏡頭晃了。

總會讓人想起一些什麽,這就是葬禮。

看著看著,我就想起最後一次見娥姐的那一晚。

那晚下著雨,我撐著傘走向狹小的巷,故意放慢腳步,以爲這樣我就不會在熟悉的巷子口看見臨時搭起來,白色的棚。但再怎麽慢,棚子還是出現了,開始是一角,然後是個模糊的輪廓,接下來就越來越清晰地豎立在雨裏。

傍晚的昏黃街燈,因爲雨天的關係,提早亮著。燈下是棵龍眼樹,樹葉在風雨裏搖擺,譜寫一首告別曲。我站在龍眼樹下,啊,還沒到結果的時候。

年前我們還站在那裏,一面聊天一面吃新鮮的龍眼。首先拔掉多餘的葉子,從小樹枝上摘下龍眼果,以食指和母指分別捏著果實的兩端,輕輕一按,“啪”一聲,褐色帶黑點的皮裂開,露出透明棕色的果肉。果肉鮮甜多汁,比市面上入口龍眼好吃多了,我們一人可以吃一大串。

我都不知大馬可以長龍眼樹,而且結了這麽好吃的果子。

娥姐在一旁說,那是泰國帶回來的樹苗哪,當初就一丁點大,也沒想過它會茁壯成樹,隨意插在屋前空地上,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。附近的小孩很愛吃,結果的季節,半夜會登門偷採。

娥姐是LL的母親,她到菜市,整個市集的檔口會“娥姐娥姐”那樣叫她。客家人生性好客,我們吃她做的客家菜還真不少,釀豆腐,咸魚餅,客家粽,有一道鯊魚湯淡得透明,喝起來卻有想象不到的清甜。她做菜的執著,從食材,外觀,新鮮出發,都是長年累月的心得。我曾經開玩笑地說,找天我幫她拍一本客家菜食譜,把她拿手好菜全列出來。

當時沒有想到,這樣精力充沛的娥姐會生病。她病的時候我正忙著出國的事,於是把探訪的事延後到周末。當時的我完全無法預料,有些事情不能等周末。

所以,再次見到娥姐,是在臨時搭起來,白色的棚前,是在還未結果的龍眼樹下。我們坐在那裏吃花生米,說著人生無常,說著說著天就灰了。

然而,雨都停了,天還灰什麽呢?

2 comments:

老顏 said...

其實真就這樣,所謂人生,便是隨時都要離開的。在我離開那一瞬間,我希望我是在工作著的

chree yee said...

老颜,像你这么热爱工作的,还真少见。要跟你学习。